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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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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

劉松雲回府的路上感覺自己的腳步都要輕盈了許多。自打知道珍嬪被禁閉在宮內後的惶恐不安一掃而空。

“去給我尋幾個擅女子的畫師來。給府上所有待字閨中的小姐們都畫一幅像來。”一進府內,劉松雲就這樣吩咐了。

仆婢答應著飛速跑走了,邊跑還邊琢磨著府內庶小姐眾多,這畫師還是需得多找上幾個才是。

到了廳堂內,劉松雲先倒杯茶來喝,然後舒服地倚靠在椅背上,將手伸進懷中摸到那冰涼物件的時候,劉松雲卻覺得格外的滾燙,那滾燙經指尖簡直要灼痛他的心。

劉松雲起身到了書房,將門鎖好後從懷中拿出那長命鎖在手中細細摩挲著:這說是兒女信物,實則是他與太子間的信物。

如今皇上還病著,自然是不宜在此時為太子舉辦婚事。自然了,就算是府內哪個庶女這般有福氣能夠被皇後選中,也得在府內好生的調教才好。畢竟,這些庶女先前都是按著配一個小吏教養的,若是做太子妃,少不得從禮數、規矩、管家都得好生教習。當然了,最重要的,劉松雲吸取先前的經驗:最重要的還是要讓好好讀讀《女德》,萬不可得寵以後就忘記父親,如同那華妃一樣;也不可急功近利犯大錯,如那珍嬪。

劉松雲摩挲著那長命鎖:只是這般拖延等到太子正式迎娶新婦最快也得幾月光景。口說無憑,那劉松雲還是不敢這般押寶,可是現如今,皇後表現出來了極大地誠意,有這信物在手,就不怕此事有意外。

想到這兒,劉松雲喜不自禁地講那長命鎖拿到臉頰旁親了一口。隨後起身,在書房內放書的一處小櫃子裏,從懷裏掏出鑰匙開了鎖隨即將那長命鎖小心地放了進去。

事情一件一件做,畫師已經吩咐下去了,接下來就是等上兩日,將女兒們的畫像收好。

劉松雲不由得皺起眉:他是真不願去找那令自己被人嘲笑多年的夫人。

當年劉松雲落魄的時候,夫人卻是大小姐。劉松雲的才氣吸引了當年的夫人,再加上劉松雲有意借岳丈家的光。年輕時候那些甜言蜜語的海誓山盟劉松雲也說過無數,對夫人起初也是萬般柔情地體貼。

那個時候的劉松雲在官場打點全靠了岳丈一家。

劉松雲才氣斐然、為人圓滑,再加上有岳丈家的錢財、勢力鋪路,很快就在朝內做了一個小吏。又從小吏一路鉆營,短短十數年,搖身一變成了北齊的四品正官。

成了四品官員的劉松雲卻不滿足於自己現在,他還想要更多。所以劉松雲把目光投在了當時年幼的劉羅衣身上。他請了教習女子來教劉羅衣琴棋書畫,也教習些討男人喜愛的法子。可是夫人卻勃然大怒,百般不肯,直到後來與自己分道揚鑣。

可是後來劉羅衣進宮做了華妃,榮寵極盛,自己果然也更上一層樓最終做了宰相。

夫人年輕時候鬧脾氣,劉松雲會前去哄勸,可已成為四品官員的劉松雲已經不再需要巴結岳丈一家,反過來,岳丈一家在自己面前也開始小心翼翼。夫人自然是不再理會。新的小妾便接二連三的進門。

年輕的、新鮮的、美麗的、柔婉的小妾們哪一個都比夫人看著順眼。更別提,夫人見證過劉松雲從落魄時候一路過來的辛酸,那眼神看著劉松雲時候卻總是提醒他當初自己不過是個窮酸書生。可小妾們不同。

小妾們入府的時候,劉松雲就已經是大官、就已經是宰相了,她們的眼睛裏只有崇拜、畏懼或是敬意;完全不同於夫人。

劉松雲永遠難以忘記當時她發現自己請人教女兒如何討得夫君歡心時候那個眼神:輕蔑、不屑、鄙夷!

劉松雲用手揉揉太陽穴:便是再不願意,也是要面對的。只是出宮的時候思索了一路,對於這夫人若是休了她,即便是她的確沒有生出兒子,沒能為自己傳宗接代名正言順,可是還是有些舊識知道自己當年的落魄,這般豈不是落人口舌?還得背負一個拋棄糟糠之妻的罵名。所以最穩妥的就是,夫人自請和離,以自己不曾為劉家續香火的由頭,然後自己在給她一處宅子,依然養著她,為岳丈一家提供著好處,那就是最好的了。

下定決心,劉松雲一路穿行到夫人的院內。

夫人依然是素衣念經,那陣陣檀香讓劉松雲直皺眉。劉松雲跟著仆婢到了書房,安坐下來吩咐著:“告訴夫人,今日我有事找她。念完經就讓她過來書房敘話。”

“是,老爺。”那仆婢不卑不亢地應了。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夫人來了。

劉松雲滿面堆笑:“夫人今日功課可是做完了?”

夫人坐下來:“做完了,找我何事?”語氣平淡毫無喜悅,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劉松雲碰了一鼻子灰:“夫人言重,我只是來看望夫人。”必須要讓夫人自己和離,劉松雲即便是面上訕訕卻還是堅持忍下來。

夫人這才擡起眼皮看劉松雲一眼:“有事直說。”

劉松雲摸不準夫人的心思,這種事直接開口又難以說出來。躊躇了一下。

那婦人看劉松雲這般,唇邊勾起冷笑:“老爺,可是來勸妾自請和離的?”

夫人這般開門見山毫不遮掩,倒是讓劉松雲吃驚,且面色極為不自然,既不好說是,也不好說不是,隔一會兒才說:“夫人睿智。”

那婦人心內譏諷:這劉松雲已經十數年不曾踏足過自己的院子了。前次來,還是讓自己套話於華妃,今番來看他態度必是有求於自己。如今今非昔比,自己又有什麽好讓尊貴的宰相大人放下身段來請求的呢?不過是自己占著宰相夫人這個名頭罷了。

劉松雲看著那婦人說完以後就不再多說,垂下眼眉把弄著手裏的佛串。心裏想著她定然是不願意的:年輕時候苦過來,怎麽能在做了宰相夫人以後就自請下堂?自己還能續弦找個更好的,可她呢?豈非只能孤苦伶仃悲慘度日了。

“夫人不要多心。實在是我近來深覺自己年老體衰,而膝下竟沒有嫡子。這般家業,無人相繼,實在是心內不安對不起劉家的列祖列宗啊!”說到這兒,劉松雲的眼眶濕潤、聲音顫抖。

夫人看著劉松雲這般,突然就想到多年前,這人站在自己面前說他愛慕自己時也是眼眶發紅、聲音顫抖,一副緊張不已的真心樣子,一下子打動了當時少女懷春的心思。可隔著這麽些年的時光,如今才發現,不過是眼前人慣於愛做戲、愛騙人罷了。

夫人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有些可笑,忍不住笑了。

劉松雲有些詫異,隨即有些微惱,聲音也沈下來:“夫人這是何意?莫非是覺得可笑?身為劉氏子,卻不能為劉氏傳宗接代,我已是十分慚愧,想不到夫人倒是心胸豁達。”

聽出了劉松雲言語中的怪罪,夫人反而一下釋然了:“不能為劉家傳宗接代,我也心上不安。只是兩樁事。”

夫人松了口,劉松雲知道這是要提條件了:“夫人但說無妨。”

“一來是我兄長脾氣耿直,只怕知道這消息少不得要來替我討公道,我那些侄兒,還請安撫。”

劉松雲點點頭:“這點請夫人放心。三個侄兒已有一個在朝中任職,還有兩個閑在家中,我定讓兩個侄兒也有官職傍身。”

“二來,就是羅衣不管怎樣到底是我的女兒。如今宰相大人手眼通天,還請庇護這個可憐女兒善終吧!”

劉松雲一臉輕松:“若是她不再鬧騰,老老實實······”

夫人卻打斷了他的話:“就算是青燈古佛,將她送出宮外的佛寺中去,也務必請宰相大人庇護她活著。”

劉松雲點點頭:“我答應你,只是你也需得答應我。自請和離,劉氏清譽不可有損,還請你幫忙周全。”

夫人聽得劉松雲並無一點對劉羅衣的顧惜,反而極快地以此為條件,冷笑著說:“宰相大人放心。我會自請和離,且在和離後,去往郊外宰相莊子上,還請宰相在那莊子裏修個庵堂。我便在那處吃齋念佛了此殘生。全宰相大人名聲。”

劉松雲覺得這言語的內容十分滿意,可這語氣卻讓自己渾身不適,又用手按按太陽穴:“夫人盡管放心。雖是和離,岳丈一家我依然會照拂一二,羅衣也是我的女兒,自然會保她活著。”

分明是劉松雲要拋棄糟糠之妻,卻又不願擔上那罵名,如今卻還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夫人覺得惡心無比,就連再看一眼這人都覺得氣悶,站起身:“宰相大人身份尊貴一言九鼎,還請不要忘記。不過,我在郊外莊子上,自是會替宰相時時記著的。”

事已談成,劉松雲覺得自己在婦人面前無端地矮了三分,此時也不願再多留,起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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